陈三立

      字伯严，义宁人，光绪壬午(1882)乡荐，丙戌(1886) 成进士，官吏部主事。助其尊人右铭先生抚湘，网罗海内豪俊，力行新政。戊戌之役，同罹谴罢宫。嗣侨居金陵，屡征不起，辛亥避地海上。文章道德，为世宗仰，称为散原先生者也。近岁挈家隐居庐山松树林松门别墅，年已登八十矣。著述满家，所刊行者惟《散原精舍诗》若干卷。    按：有清三百年来，诗坛作者踵起，类多趣于神理声调，不敢少越新城①今秀水②、瓯北③、樊榭④诸子之绳武。及至同光间，遵义郑子尹⑤、独山莫子偲⑥、长洲江弢叔⑦辈出，始稍稍矫其趣。至先生而益皎明昌大，天下靡然向风，称为陈郑(孝胥)体。然世尚多以先生之诗瓣香其乡先辈山谷，为江西派中宗匠。及至先生之集出，方晓然如郑君序先生之诗，所渭越世高谈，自开户牖，不仅隶于江西社里也。先生之文，金石铭志，早已光烛四裔，其不拘拘于桐城，亦正如其诗之不可圈于双井⑧也。承学之士，自能辨之。际兹世风板荡，俗学浇漓，幸硕果仅存，皤然一老，为群流伸止，不独为吾乡誊献之光，其高躅灵襟，亦镇自与名山同垂不朽也。壬申(1932)季冬，南丰吴宗慈附识。

注释：①新城：王士祯。②秀水：朱彝尊。③瓯北：赵翼。④樊榭：厉鹗。⑤郑子尹：郑珍。⑥莫子偲：莫友芝。⑦江弢叔：江湜。⑧双井：黄庭坚。

 

 

(原注：楼在三峡泉，易仲实昔年筑读书处。)

壑阴托林栖，峡长洞云穴。既夕纷投止，仰见青松列。湔此泥雨痕，悠然腾嘲说。

烧烛炳岚绮，岩气亦来灭。辛苦竞盘蔬，皇天鉴饕餮。怪汝在山泉，雷音剧呜咽。

俄顷大月上，辉我山中屋。乘醉步危亭，始识栖贤谷，三峡静相穿，窈冥万石续。

云涛怒而飞，然后控地伏。出险凌虹桥，中窥造化蓄。吾友信狡狯，位置称岑麓。

亭亭琴志楼，震荡长风内。大壑流元音，穆与五老对。兹来相亲攀，别出九州背。

天光在其颜，温恭有馀态。官然形骸俱，元化赖斟溉。彪蔚皇霸略，委之于草昧。

蚓鸣蛙亦喧，满此太古山。抚襟念万物，吾意浩莫传。歌吟二三子，益复知汝贤。

闲寻三峡桥，巧怪呈镵镌。阴飚嘘壑底，荒寒媚清妍。从知飞雨高，奇云隔山川。

澄潭养道心，谁侮蛟龙涎。吾爱第六泉，幽洁有至味。涓涓滴终古，道在隐而费。

区中迫烦醒①，好持濯肠胃。吾侪虽得饮，旋复从此去。神明卫高原，寤寐识其处。

天风在我傍，云涛莽无界。山中馨草木，灵境淑襟带。居士眷猿鹤，招邀为此会。

出入混茫间，筇屐皆可绘，氤氲同一庐，徐抚大块臆。跂彼石室藏，笙竿蓄元籁②。

不接希寥音，焉识天地泰。金膏日销微，旁窥傲顽怪。至人绝町畦③，九海置菰稗。

更纵汗漫游，二分趾垂外。